图片来源@视觉中国
文 | 脑极体
你看好数字人吗?
这个问题在今天似乎颇难回答。如果从宏观趋势上看,数字人的利好要素似乎已经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。比如有市场分析机构预测,到2026年中国ai数字人的市场规模将突破100亿人民币,整体市场呈现高速增长态势。又比如今年7月,北京发布了《北京市促进数字人产业创新发展行动计划(2022-2025年)》(以下简称《行动计划》),这意味着数字人产业迎来了中国首个专项支持政策。《行动计划》中甚至提到,到2025年北京市数字人产业规模突破500亿元。
但如果我们从微观上看,又会发现数字人的发展与应用并不是一帆风顺的。今年双11,大量商家开始放弃使用数字人;很多企业、机构的数字人员工、虚拟偶像,在发布之后就杳无音讯;数字人凯发app的解决方案报价太高、维护太贵的声音不绝于耳;很多投入了大量宣发资源,被寄予厚望的数字人项目,极短时间内就丧失了流量。
如果说,数字人在2020年末到2021年,高速完成了从技术孵化到教育市场的创生期,那么在目前阶段,数字人则恰好处在从产业链搭建到大规模应用转化的过渡期。这个阶段,虽然整体市场依旧被看好。但从产业链到应用场景、接受情况中的一系列问题也暴露了出来。数字人市场,开始不能用简单的“好”与“不好”来评判。
速生速死,极限拉扯的数字人,不免让我们想起一本书——莫言的《生死疲劳》。
莫言说,人活着就是要疲劳。今天我们可以说,不光是人,数字人想要活着,也挺疲劳。
生于直播
讨论数字人的现状,我们必须先达成一个共识:什么是数字人?
一般来说,数字人是指具有拟人或者真人外貌、行为和特点的虚拟人物。 这里的重点在于,今天很多人已经默认数字人是具有tts语音合成、多轮对话、语义理解技术特征,由ai驱动的虚拟形象。但在整个产业发展的实际脉络来看,数字人长期以来都跟ai技术关系不大,或者只使用了比较初级的ai技术,比如语音合成。
最早的数字人,基本都是以虚拟偶像等方式出现的。就像初音未来、洛天依等等,基本是由动画设计 语音合成来实现。这时的数字人大多是作为展示,缺乏互动性,并且门槛很高,难以普及推广。
接下来,随着直播行业的发展,大量由真人配音,搭配tts语音合成、唇形表型预测来实现的数字人开始出现。这时的数字人主要作用依旧是虚拟主播,但更多类似真人主播的一种“新型表演”,并不能从生产力上实现替代人类主播的作用。
当nlp、知识图谱技术不断成熟,数字人具备了多轮对话能力。同时机器视觉带来的唇形捕捉、面部捕捉技术愈发完善,由ai技术驱动的ai数字人开始出现。这时的数字人发生了最为深刻的一个变化:数字人可以独立完成人物,人工配音和真人扮演不再成为必备。这让数字人对齐了一个巨大的商业空间:在那些只需要简单对话、交互的工作中,由ai替代人类。
这样的工作有很多,比如ai数字人最早出现在企业园区中的导航、导览工作中。接下来,柜台服务、智能客服等领域开始出现数字人。尤其在金融、保险等领域,由于顾客的需求相对固定,且数字人不易出现人为错误。在这些行业薪资水平相对较高的前提下,数字人客服展现出了一定优势。
但与客服场景相比,真正让数字人火起来的,依旧是直播。从虚拟偶像到虚拟主播,直播始终都是数字人的天然温床,是数字人“生”的动力和希望。随着直播带货成为主流的电商消费形式,主播逐渐成了稀缺资源。很多厂商与品牌方,在近两年选择了全天候、多线路的高强度直播模式。而这就导致主播的需求压力激增。加上疫情导致主播工作不确定性增加、主播坑位费与雇佣费等成本增大等因素,让企业和mcn机构开始探索主播的替代方案。加上在目前的直播经济中,很多品牌方的直播需求仅仅是不间断宣讲信息、推出产品,工作门槛并不高,用ai代替人类主播就成为可能。
早在2021年双11,我们可以看到各个电商平台、直播平台,以及mcn机构的宣传重点,已经从直播带货能力,变成了虚拟主播、数字人的直播带货能力,以及综合成本优势。
另一方面,有问答互动能力,由ai驱动的数字人主播能够激发用户的猎奇感、新鲜感,因此直播市场普遍呈现正向反馈。这些反馈,支撑了今天大量关于数字人的政策支持与市场预判。
但生于直播,成于直播的数字人,有这样一个先决条件:数字人的应用成本,必须要比人类主播更低。
这是因为,作为替代品出现的数字人,归根结底问答能力、应变能力与才艺能力都不如人类主播。数字人 直播的兴旺态势,建立在大量企业与商品等待开播,但没有主播可用的特殊需求上,从而导致大量低成本开发、模板换皮的数字人快速走上岗位。
随着主播需求开始发生调整,人类主播的成本降低,以及企业的直播需求逐渐放缓。数字人的市场利好也将逐步失效。而从另一个维度看,数字人本身的开发成本、制作成本却在上涨,对比人类主播的成本优势开始松动。
这是因为,数字人已经遇到了从业以来的最大挑战:同质化。
死于同质
至少在目前阶段我们必须承认,由ai驱动的数字人依旧处在交互能力有限、表达单一的阶段。在对话比较尴尬的情况下,数字人更多作用还是播放已经录制好的内容,或者切换成人类配音 语音合成 唇形识别的“木偶人”模式。
当然,ai对于数字人的价值是多样的,并不限于多轮对话和知识图谱,还包括视觉、语音方面的内容。但无论怎么说,数字人应用很快进入了一个基本困境:由于数字人背后的ai模型来源只有那么几个,导致每个数字人即使在外貌上进行了差异设计,其交互能力和所具备功能却大多是一样的。
好看的皮囊万里挑一,但无趣的灵魂千篇一律。随着数字人带来的第一波新奇体验逐渐平淡,接下来如何让数字人产生差异化就成为了巨大挑战。
于是我们看到,很多数字人刚出道没多久就销声匿迹。“数字人之死”,远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一些。某服装品牌的数字人,仅仅在直播和短视频平台活跃了几个月就杳无音讯;某大型活动的数字人推广大使,因为建模过于粗糙遭到网友吐槽;大量新出道的虚拟偶像,都缺乏能让人记住的特点;很多直播间在尝试了一段时间数字人后,又把人类主播召唤了回来。
蜂拥而上的数字人,绝大多数都没有激起什么水花,反而淹没在形象、功能、交互的高度同质化里,转眼消失不见。
一方面看好数字人长期发展,另一方面同质化又在侵蚀数字人的应用空间。想要逃离这个怪圈,行业似乎就只好“卷”起来。数字人摆脱同质竞争,需要卷设计、卷声优、卷渲染,更重要的是需要卷ai技术。数字人的核心技术包括图形计算、ai动作捕捉、nlp、语音合成、知识突破等等。这些技术能力都有升级空间,但所需代价是最大的。
一旦卷起来,想要摆脱同质化,数字人的成本又将直线上升,继而也就丧失了对标人类主播的低成本优势。这个进退两难的囚徒困境,导致数字人产业在大展宏图之前,已经先行进入了疲劳期。
数字人,也疲劳
想生存,就要卷,这是科技行业永恒的命题。而对于今天的数字人来说,企业快速弄一个换皮、套壳的数字人主播确实是代价很小,甚至可以忽略不计。然而一旦企业对这样的数字人产品有了不满,希望能够做出有创意、足够智能的数字人,那么代价会猛然增加。
这种成本压力,导致企业出现了用数字人也不是,不用更不是的疲劳感。
具体来看,这种疲劳的来源是多方面的。前期的供应链成本、后期的运营维护成本,以及取悦最终用户的成本,都加剧了数字人长期应用的难度。我们可以将这些压力,总结成数字人的三种疲态:
1.产业链疲劳。
数字人拥有着非常漫长且非常复杂的供应链。它既然需要ai模型作为底层支撑,同时也需要开发工具、平台环境、存算网资源的支持。在技术能力之外,数字人还在设计、动画、专业人才等方面产生成本支出。一家企业如果想要获得完善且优质的数字人方案,要么自身具备统合多方面供应链与技术开发、艺术设计的能力,要么直接购买定制化的数字人凯发app的解决方案。
显然,后一种方式对于绝大部分企业来说更加现实。但定制化和高要求意味着数字人的前期成本直线飙升。能否在后续应用中收回这些成本,或者能否有效降低这些成本,对于企业来说都是未知数。这也是为什么,很多企业宁可直接抛弃数字人,也不愿意升级数字人。或者依旧让初级的数字人凯发app的解决方案苦苦支撑。
另一方面,对于数字人供应链企业来说,大量数字人都涌向直播,确实带火了业务。但过分聚焦的业务,让接下来的升级遭遇了困境。从产业链来看,数字人可能涉及显示硬件、光学器件、芯片、ai模型、ai开发工具、建模软件等等技术领域,还必须包括应用层的行业开发者与软件供应商。如此多复杂的产业链,最终都仅仅为直播服务。单一的应用场景很难消纳产业链的创新成本。这导致数字人的底层技术很难快速升级,或者将成本摊薄。
过长、过复杂,并且牵一发动全身的数字人产业链,导致数字人很难低成本、高效率做出改变。产业链惧怕应用窗口太窄,应用担心产业链升级太贵,最终让数字人出现了局面大好之下的焦灼感与焦虑感。
2.运维疲劳。
当前数字人产业的另一个问题,是很多企业发现数字人买得起,用不起。这是因为数字人的定制化服务整体成本过高,很多供应商担心市场情况。于是采取了降低一次性凯发app的解决方案成本,但要捆绑运维支持的商业模式。而由于数字人的商业供需非常单一,这种模式大多需要落在依赖虚拟主播的电商来为之买单。
这种先尝后买的模式,非常容易带来后期运维层面的焦虑感。随着用户的习惯甚至厌倦,数字人直播带来的直接价值降低,其因为成本的压力就会突显出来。对于企业用户来说,会越发将数字人连续不断的运维费用作为负担,并且产生不愿升级、不愿续费的想法。而对于服务商来说,则更多希望降低数字人的真实运营成本,拓展自身的实际利润。这就导致很多数字人画风越来越崩坏,体验愈发不智能。这就是因为服务商降低了数字人的ai模型或者图像渲染成本。更有甚者,一些服务商甚至在不告知甲方的情况下,直接派真人配音来代替数字人当中的ai技术,以期降低运营压力。ai假装真人还未成功,真人已经开始扮演ai,这也是让人想不到的情况。
3.审美疲劳。
无论是前期投入还是后期成本,数字人产业的疲态都来自成本压力。而所有成本压力的来源,在于最终用户对数字人 直播/短视频的模式已经产生了审美疲劳。毕竟ai的交互能力与理解能力都有限,很难实现源源不断的新价值输出。但用户对于主播的期待是无限的,单调、重复,已经成为很多用户对数字人主播的刻板印象。
口味愈发苛刻的用户审美,会最终推动数字人产业链进行洗牌。低成本、高重复的模式很难维序下去。数字人能否真正走入大规模应用阶段,需要看是否能跳出这个疲劳怪圈。
如果说配音是数字人1.0,对唇形是数字人2.0,ai驱动是数字人3.0。那么走向4.0时代的数字人,必须要面对摆脱千篇一律的功能,走向直播之外的更广阔产业空间。智能与差异,是治愈数字人疲劳感的关键。
目前,解决这一问题的思路渐渐成形。比如说用大模型提升数字人的“脑容量”,chatgpt的出现快速让很多产业兴奋了起来,其中就包括数字人。更多以预训练大模型来提升数字人智能水平的方案,将成为接下来这个领域的升级重点。
再比如通过硬件升级,来实现数字人更广泛的商业价值。新一代vr硬件这股风在欧美已经十分劲爆,并且开始向中国传导。在vr场景下,数字人可以以更多方式与用户交互,从而带来新的需求,解决一部分手机直播中的审美疲劳,这也是数字人摆脱直播依赖的一个方法。
还有,持续缩短数字人供应链,降低数字人的上游成本也是凯发app的解决方案之一。很多云计算厂商,开始面向企业与软件开发者,推出封装好的一站式数字人搭建方案,从而让数字人从凯发app的解决方案买断,更多转型自主开发、自主定制的低成本方案。
这些解题思路的最终结果,都还有待未来去检验。至少在今天,我们似乎没有理由认为数字人已经迎来了春天。在繁荣的市场预期与政策期待下,应该先问数字人几个问题:
1.直播中的数字人的价值究竟几何?他们的不可替代性和成本优势能够维持多久?
2.曾经的头部主播也纷纷过气,距离用户厌烦数字人还需要多久?
3.播之外,真的有商业价值能撑起如此复杂的数字人产业链吗?
数字人真想走出去,需要某个新技术带来规模庞大,且足够持久的新应用市场。或许只有一场深层次的技术变革,才能治好数字人的疲惫。